林尹:訓詁的用途之「探究語言的根源」

盈天下眾多的事物,為什麼有那麼一個名號,這一定有它的關係,不是隨便亂來的。所以漢朝的劉熙在釋名序裡說:「夫名之於實,各有義類,百姓日稱而不知其所以然之意。」我們如果要弄清楚它所以然之意,那就非探究語源不可。章太炎先生的語言緣起說,是一篇推求語源很重要的文章。他說:「語言者不馮虛起,呼馬而馬,呼牛而牛,此必非恣意妄稱也,諸言語皆有根,先徵之有形之物則可覩矣。何以言雀?謂其音即足也。何以言鵲?謂其音錯錯也。何以言雅?謂其音亞亞也。何以言雁?謂其音岸岸也。何以言鴐鵝?謂其音加我也。何以言鶻鵃?謂其音磔格鉤輈也。此皆以音為表者也。何以言馬?馬者武也。何以言牛?牛者事也。何以言羊?羊者祥也。何以言狗?狗者叩也。何以言人?人者仁也。何以言鬼?鬼者歸也。何以言神?神者引出萬物者也。何以言祇?祇者提出萬物者也,此皆以德為表者也。要之,以音為表,惟鳥為眾,以德為表者,則萬物大抵皆是。乃至天之言顛,地之言底,山之言宣,水之言準,火之言毀,土之言吐,金之言禁,風之言汜,有形者大抵皆爾。」漢人訓詁之書,若班固白虎通、劉熙釋名蓋推求語源之名著。茲以釋名釋親屬為例,以明推明語源亦為訓詁之主要功用。釋名云:

「親、襯也、言相隱襯也;屬、續也,恩相連續也。父,甫也、始生己也;母,冒也、含生己也。祖,祚也、祚物先也,又謂之王父,王、暀也、家中所歸暀也;王母亦如之。曾祖從下推上祖位轉增益也。高祖、高、皐也、最在上皐韜諸下也。兄、荒也、荒、大也,故青、徐人謂兄為荒也。弟、弟也、相次第而上也。子、孳也、相生蕃孳也。孫、遜也、遜遁在後生也。曾孫義如曾祖也。玄孫、玄、懸也,上懸於高祖最在下也。玄孫之子曰來孫,此在無服之外,其意疎遠,呼之乃來也。來孫之子曰昆孫,昆、貫也,恩情轉遠以禮貫連之耳。昆孫之子曰仍孫,以禮仍有之耳,恩意實遠也。仍孫之子曰雲孫,言去已遠如浮雲也。皆為早娶晚死壽考者言也。」

這些真是百姓日稱而不知其所以然之意,若無訓詁,又從何知之。所以說訓詁的功用,在探究語言的根源。

——選自林尹編著《訓詁學概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