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地区秦代以前居住着西瓯、骆越两个族体,秦军攻略岭南后,大批中原地区移民纷纷南下定居岭南。封建统治者采取“和绥百越”的政策,岭南地区越人渐渐受到同化,未受同化的部分演变为乌浒、俚、僚、蛮等族体,与现代壮侗语族各民族有渊源关系。
岭南地区“汉越杂居”的局面有上千年历史,在这漫长的民族融合、文化接触过程中,必定产生深刻的语言接触。历史事实表明,“居民逐渐向周围扩展,或者集体向远方迁移,都会发生不同民族、不同语言或方言间的接触和相互影响。⋯⋯文化高和人口多的语言影响了或者替代了文化落后和人口稀少的语言,广大人民的语言战胜了或者同化了少数异族统治者的语言。而继续保存和发展的语言,在一定地区内,因为与外族接触特别密切和频繁,也会吸收外族语言中有用的成分而形成自己的方言特点。”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手段,在密切的接触过程中,汉语对岭南地区的少数民族语言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百越民族的后裔,即今天的壮侗语族各民族使用的语言无论从哪方面来分析,都可以看到汉语烙下的深深印痕。那么,在这两者接触当中,是否产生了双向影响?人们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造成粤方言特殊地位的原因,固然主要应该以汉民族入粤的复杂过程中去寻找。但是,我们还不能不注意另外一个对方言的形成有着重大影响的因素,那就是因民族杂居而产生的语言相互影响。⋯⋯两广地区早期土著所操的语言属于壮侗语系统。现在粤方言某些与壮侗语共同的特点,可能是早期壮侗语在粤方言里留下的痕迹。”岭南地区的汉语即粤语在受到土著语言的渗透过程中渐渐地形成一个积淀层,即语言底层,我们称之粤语中的壮侗语族语言底层。本文试就这一问题进行探讨。
粤语在很大程度上显示出与其他方言的差异,其差异成分有些明显是保留古汉语的成分;有些是吸收外国语的成分。而另外一些特点就很难判断是古汉语特点,还是方言内部“创新”,或者是原始壮侗语的渗透。比如西路粤语古帮端母字浊化,元音a分长短;m、n、ŋ、l等浊声母汉语一般配阳调韵,粤语的文读也只配阳调韵,但许多口语词中却可与阴调韵相配;粤语句法中副词常出现在动词、形容词之后起修饰、限制作用,双宾语的位置与北方话相反,指物宾语在前,指人宾语在后。这些特点在现代汉语中显得很特殊,却符合壮侗语族语言规律,但只有在汉语史、汉藏语史的问题弄清楚以后才能判断是否壮侗族语言影响的结果。因为一个语言的语音、语法体系具有很强的稳固性和排他性,一般不易接受外来成分。但是词汇是语言里最活跃的成分,两个语言接触的结果往往是相互吸收对方的语词,充实、丰富自己的语库。
粤语有一部分词语在汉语古籍文献中寻不到它们的“根”,在其他汉语方言里也没有出现,但是在壮侗语族语言中可以找到与之语音相对应、语义对等的词,笔者认为粤语中的这部分词语是壮侗语族语言的底层。
“侗傣语有个特点,就是分布广,但其间差别不大,这说明其历史演变也是不快的。”粤语也是汉语中演变较慢的方言。下面拟通过壮侗语族语言和广州话词汇材料的比较寻找粤语的壮侗语族语言底层。为了说明两者的语音对应关系,笔者将分别构拟汉语古音和壮侗语古音印证。粤语古音根据广州话各声韵,依照王力中古汉语音韵体系(《广韵》系统)构拟,壮侗语族语言古音依照李方桂《台语比较手册》至(以下不一一注明出处)。该书只限于台语支古音的构拟,必要时笔者将自行拟测个别侗水语支语词的古音。粤语材料引自《广州话方言词典》,广州话阴入调有两种调值,我们全标成第7调。壮侗语材料引自《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和《手册》,语言点不再标明,其它地方的材料另注明。

广东话a韵源于中古麻佳:a、ai。台语a韵(应是a:,没长短对立,简写作a)源于原始台语*a韵。
1.1 广州话la⁵有“寻找、摸索”的意思,如:系只柜桶~出支笔(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笔)。广州话l来自中古来母,端系(包括来母)只配麻韵,不配佳韵。广州话la⁵(找)中古音拟la。壮侗语“找”一词原始台语拟xra A调。广州话la⁵(找)可能来自原始台语,声母简化;也可能来自侗水语。
1.2 广州话ŋa⁸有“占地方、张开”的意思,如:~开对脚(张开两条腿)。ŋ源于中古疑母。广州话见系(包括来母)配麻佳韵,ŋa⁶(张开)中古音拟ŋa(ŋai)。广州话也常把影母字念成ŋ声母,如欧、殴ŋau¹,哀ŋɔl⁵,爱ŋɔi⁵。因此ŋa⁶(张开)中古也可能属影母,拟为a。壮侗语“张开”一词原始台语拟*ʔa C调。广州话ŋa⁶(张开)可能来自台语或者黎语。
1.3 广州话wa⁶有“说、劝说、告诉”等意思,如:人人都~你好(人人都说你好),你~畀我知啦(你告诉我吧)。w声母源于中古部分影、喻母及少数匣母:、j、ɣ。壮侗语“说”一词原始台语拟*wa B调。中古时期的粤语可能由于没有半元音声母w,而以近音的a(属影母)或ja(属喻母)替换了原始台语*wa B调(说)一词,后来才演变成wa⁶。
1.4 广州话na³指雌性动物,如:鸡~(母鸡),猪~(母猪)。其他粤语区还可以用来称呼“母亲”或“成年妇女”,如南宁话:老~(母亲),婆~(老太婆)。广州话n源于中古泥母。广州话n配麻韵,不配佳韵,na³(雌、母)中古音拟na。现代台语na⁴指母亲的姐妹或舅母,在少数地区还可用以称呼母方男性亲戚,如田林壮语ta’ na⁴(外祖母之弟),泰语方言na⁴又可指称“舅父”。所以na这个词在原始台语可能是用于广泛称呼母方亲戚的,读音拟*na C调。广州话的na³可能是源于台语这个广泛称呼母方亲戚的词,词义范围又进一步扩大到称呼雌性动物。
1.5 广州话两两相连或成双成对的东西叫ma¹,如:~手指(六指儿),双生子叫“~仔”,一对腊肠叫“一~腊肠”。这个词的基本意义可能是“双生子”。m源于中古明母。广州话m配麻韵不配佳韵,ma¹(双、对)的中古音拟ma。李方桂拟台语“双生子”一词的原始音为*fa A调。这个词在北部台语地区念浊音声母va¹或wa¹,可能来源于原始北部台语*ma A调。广州话ma¹(对)俗写作“孖”,但与辞书所载的“孖”不相干。《广韵》:“孖,子之切。”《类篇》:“孖,津之切,音兹。”《玉篇》:“孖,双生子也,亦作滋蕃长也。”两者语音毫无联系,粤语区人民可能因同义关系而借以书写其方言口语词。
2. 广州话am韵的壮侗语族语言底层词

广州话am韵源于中古覃谈侵韵:ɒm、am、ĭěm。台语an韵源于原始台语*əm韵。
2.1 广州话tam⁶即“踩”之意,如:~死只老鼠(踩死一只老鼠)。t源于中古端、定母,但tam⁶(踩)属阳调,当来自中古定母。在广州话文读中没有tam这一音节,此音仅存于口语。tam⁶(踩)中古音拟dɒm(dam、dĭěm)。壮侗语,“踩”一词,原始台语拟*dəm B调,与广州话tam⁶(踩)的中古音也很接近。早期广州话可能从台语或壮侗语族其他语言中吸收“踩”这个词。
2.2 广州话lam⁵是“倒塌”的意思,又引申为“破产”,如:只屋~咗嘞(这房子倒塌了),阿张生意~咗(小张的买卖破产了)。l来自中古来母,只配侵韵,不配覃谈韵,lam⁵(倒塌)中古音拟lĭěm。广州话文读中也没有lam这一音节,此音仅存于口语。壮侗语“倒塌”一词原始台语拟lem C调。此与广州话lam⁵(倒塌)早期读音接近,早期广州话可能从台语或侗水语中吸收了这个词。
2.3 广州话nam²指物体“软、烂”,如:豆腐咁~(豆腐那样软),牛肉炆得好~(牛肉炖得好烂)。此一音节亦仅存于口语,nam²(烂)中古音拟nɒm(nam、nǐěm)。壮侗语族台语支“软”一词与广州话语音形式接近,其原始音拟*nɔm A调。广州话nam²(烂)可能源于台语。
2.4 广州话“蜘蛛”称k‘am¹ lou¹。k‘源于中古溪群母:k‘、g,ou韵源于中古豪、模韵:au、u。k‘am¹属阴调,当来自古清声母溪。m‘am¹ lou¹(蜘蛛)中古音拟k‘ɒm(k’am、k‘ǐěm)lau(lu)。壮侗语“蜘蛛”一词原始台语拟*k‘laŋ C调k‘ lau A调,是个复辅音双声词。早期广州话因为没有相应的语音形式,将k‘l-k‘l-简化成k‘-l-,这种变化符合音理。
3. 广州话ap韵的壮侗语族语言底层词

广州话ap韵来源于中古缉合盍韵:ǐěp、ɒp、ap。台语ap韵来源于原始台语*əp韵。
3.1 广州话的jap⁷除了“眨(眼)”的意思外,又引申作“眨眼一过的闪亮”,如:只灯~下就熄吃(这盏灯闪了一下就熄灭了)。声母j来源于中古影喻疑日晓匣溪,但jap⁷(眨眼)属阴调,当来自古清声母影或溪,而广州话读j声母的字来源于影母较多,来源于溪母的很少,所以jap⁷“眨(眼)”中古音可拟ǐěp(ɒp、ap)。壮侗语的jap⁷“眨(眼)”,原始台语拟*jəp D调,这个词早期广州话可能读零声母,后来演化成j声母。
3.2 广州话的k‘ap⁷语义较广,以一物扣(罩、盖、压)另一物皆称k*ap⁷。如:拧只筐~实只鸡(拿萝筐盖严这只鸡),拧只碗~实只碟(拿碗扣严这个碟子)k‘声母源于中古溪群母,但k‘ap⁷属阴调,当源于溪母。k‘ap⁷中古音拟:k‘ǐěp(k‘ɒp、k‘ap)。壮侗语意义相当于广州话k‘ap⁷(扣)的词,原始台语拟*gəp D调。广州话的k‘ap⁷(扣)语音与此接近,可能源于台语或侗水语。
3.3 广州话k‘ap⁸指动物迅速而大口地咬,如:畀狗~咗一啖(给狗咬了一口)。k‘ap⁸属阳调,当源于古群母,k‘ap⁸(咬)的中古音拟gǐěp(gɒp、gap)。壮侗语“咬”的原始台语拟*xep D调,进入早期广州话后声母发音部位稍靠后,变g。
3.4 广州话hap⁷是“欺负”的意思,如:冇人敢~你(没人敢欺负你)。广州话h来自中古晓匣溪母,但hap⁷属阴调,当来自古清声母溪,中古音拟k‘ǐěp(k‘ɒp、k‘ap)。台语的“咬”(见3.3条)又有引申义“欺负”,仍可与广州话hap⁷(欺负)构成比较。广州话的k‘ap⁸(咬)与hap⁷(欺负)可能分别来源于不同的台语方言。
3.5 粤语kap⁷指蛙类或大蛙(田鸡),广州“田鸡”称kap⁷ na³。kap⁷属阴调,当源于古清母见,中古音拟kǐěp(kɒp、kap)。壮侗语“蛙”原始台语拟*kop D调。广州话的kap⁷(蛙)可能来自壮侗语中的一支。《扬子方言》曰:“桂林之中守宫大而能鸣谓之蛤”。蛤,中古音kɒp。可见岭南地区的汉语方言很早就吸收了壮侗语的“蛙”这个词。
4. 广州话ɛ韵的壮侗语族语言底层词

广州话的ɛ韵来源于中古麻韵:a。(广州话文读中没有m、l与ɛ相配的音节,mɛ¹、lɛ³音节仅存于口语)。
4.1 广州话的lɛ³是“揩擦、蹭”的意思,如:你系边度~咗一身油(你在哪儿蹭了一身油)?lɛ³在别的粤语区又有“舔”义,这可能才是它的基本意义。中古音拟la。壮侗语“舔”一词原始台语拟*dlie A调,李方桂同时也指出这个词在原始中部台语、西南台语可能念*l声母,因此可拟*lie A调。广州话的Iɛ³可能源于台语或侗水语。
4.2 广州话mɛ¹指背、负(物),如:~臊虾仔(背婴儿),~带(背带)。中古音拟ma。侗水语“背、负”一词原始音拟*ma。侗水语念a韵的早期汉语借词,广州话也念a韵,这说明侗、水语的a韵与广州话a韵有对应关系,而广州话mɛ¹(背、负)早期也念ma。如:广州话的茶ts’a²、耍ʃa³、马ma⁴、鸦a¹、耙p’a²,水语分别读作tsja²、swa⁶、ma⁴、qa¹、pa²。壮语的ma⁵(背)比较孤立,台语没有类似读音,因此,广州话的mɛ¹(背)可能来源于侗水语支。
5. 广州话ou韵的壮侗语族语言底层词

广州话ou韵源于中古豪模韵:au、u。
5.1 广州话的lou³一般用来泛称成年男子,有时亦带有亲昵的或不尊敬的色彩,如:补鞋~(补鞋匠),肥~(胖子)。中古音拟lau(lu)。壮语和侗语的la:u用来称呼老人或作指人量词用,如壮语:koŋ¹ la:u⁴(老大爷),ha³ la:u⁴ vun²(5个人)。《手册》未收此词,原始台语拟*lau C调。广州话lou³(男性成年人)可能源于台语或侗水语。
5.2 广州话的mou⁴表示否定,如:~乜事(没什么事),~条件(无条件),~去(不去)。中古音拟mau(mu)。台语否定词有两个:念ʔb声母的和念m声母的(见下7.1条),前者可与广州话mou⁴(不)比较,后者又可与广州话另一个否定词比较(见下文)。台语念ʔb声母的否定词原始音拟*ʔbəu B调。早期广州话由于没有ʔb声母,以发音部位相同的m替换,变成mau(mu)。
6. 广州话ɔŋ韵的壮侗语族语言底层词

广州话ɔŋ韵来源于中古唐江阳韵:aŋ、ɔŋ、ǐaŋ。
6.1 广州话tɔŋ⁵指“竖立、竖起”,如:将呢个梯~起(把这个梯子竖起来)。tɔŋ⁵属阴调,当源于古清声母端,中古音拟taŋ(tɔŋ、tǐaŋ)。壮侗语“竖立”一词原始台语拟*təŋ C调。广州话的tɔŋ⁵(竖立)可能来自台语或侗水语。
6.2 广州话lɔŋ⁵是“垫、架起”的意思,如:~高个木箱(把箱子垫高),将块板~上柜顶(把这块板架在柜子顶上)。来母与唐江阳韵相配,lɔŋ⁵(垫)的中古音拟laŋ(lɔŋ、lǐaŋ)。西双版纳傣语“垫”叫Iɒŋ¹,水语“架起”叫laŋ⁵,可与广州话lɔŋ⁵(垫)构成比较(《手册》未收此词)。广州话的lɔŋ⁵(垫)可能来自壮侗语。
6.3 广州话lɔŋ³指“洗涮、漱”,如:~干净只盆(把这个盆涮干净),~口(漱口)。中古拟音同6.2条lɔŋ。台语“洗涮”一词和广州话很接近,原始音拟*dlaŋ C调,进入广州话后声母简化成l。
6.4 广州话ŋɔŋ²指“傻、呆、笨”,如:佢有的~(他有点儿傻),~居(笨蛋)。广州话疑母配唐江阳韵,ŋɔŋ²的中古音拟ŋaŋ(ŋɔŋ、ŋǐaŋ)。壮侗话“傻”一词与广州话很接近(《手册》未收),广州话的ŋɔŋ²(傻)可能来自壮侗语族语言。
6.5 未下蛋或下了蛋而未孵蛋的小母鸡广州话叫kai¹ hɔŋ³,kai¹即“鸡”,hɔŋ³是后置的修饰成分,专指这类鸡。h来源于中古晓匣溪母,广州话只有晓匣母配唐阳韵,hɔŋ³属阴调,当源于古溪母,中古音拟kaŋ(k’iaŋ)。壮侗语表达这类鸡的词,音节构成与广州话很相似,前一音节kai⁵或qa:i⁵是“鸡”,后一音节原始台语拟*xɯaŋ B调。广州话kai¹ hɔŋ³(小母鸡)可能来源于壮侗语族语言。
7. 广州话i韵的壮侗语族语言底层词

广州i韵来自中古支脂之微韵:ǐe、i、ǐə,ǐəi(广州话mi⁴、ni¹、ti¹这类的音节仅存于口语,可能受文读影响这几个词才产生异读音mei⁴、nɛi¹、tit⁷)。台语i韵来自原始台语*i韵。
7.1 广州话mi⁴(mei⁴)是“别,不要”的意思,如:~讲畀阿刘听(别告诉小刘),~去自(先别去)。中古音试拟mǐe(mi、mǐəi)。壮侗语有个与之音近的否定词,声调较混乱,龙州壮语mi⁵,标准泰语读mai⁶,泰语布泰方言读mi³。原始台语拟*mi,该词调数暂存疑。水语的读音与广州话调数一致,但在其他侗水语中又没有对应词。广州话的mi⁴(别)可能来自台语。
7.2 广州话ni¹(nei¹)是指示代词,相当于“这”。如:~几个人(这几个人),~两年(这两年)。广州话泥母配支脂之韵,ni¹(这)的中古音拟nǐe(ni、nǐə)。壮侗语族的“这”各语支有对应关系,可能是语族内部同源词,原始台语拟*ni C调”。广州话的ni¹(这)可能来自壮侗语。
7.3 广州话的ti¹(tit⁷)意思是“一点儿、一些”,如:有~人(有些人),畀~我(给我一点儿)。ti¹(tit⁷)属阴调,中古音拟tǐe(ti、tǐə、tǐəi)。原始台语拟*ti A调(《手册》未收该词)。广州话ti¹(一点儿)可能来自台语或侗水语。
8. 广州话uk韵的壮侗语族语言底层词

广州话uk韵源于中古屋沃浊韵:uk、uok、ǐwok。台语uk韵源于原始台语*uk韵。
8.1 柚子,广州话叫luk⁷ jau⁶,jau⁶即“柚”;西路粤语叫luk⁷ puk⁷。粤语l源于来母,P源于帮并母,但puk⁷是阴调,中古当念帮母。粤语来母只配屋韵,帮母配屋、沃韵,西路粤语luk⁷ puk⁷(柚子)中古音可拟luk puk(puok)。“柚子”壮语叫lɯk⁸ puk⁸,puk⁸即柚子专名,luk⁸是“儿女”或“动物幼仔”,又引申作植物小称,如:~kɯ²(茄子),~ma:n⁶(辣椒)。这个词龙州壮语读luk⁸,泰语读lu:k⁸。台语“柚子”原始音拟*luk D调 buk D调。粤语luk⁷ puk⁷(柚子)可能源于台语。
8.2 广州话tsy¹ luk⁸,tsy¹即“猪”,luk⁸指“圈子”。广州话luk⁸的中古音构拟同8.1条luk⁷(luk)。台语“(猪)圈”原始音拟*rok D调。这个词在广州话变成了luk。田林壮语(北部方言)Iuk⁸指“鸡窝”或“一窝(小猪)”,这与临高话的“(猪)圈”luk⁸可能共同来源于原始北部台语方言的同一个词,我们试拟为luk D调。考虑地域上的关系,广州话的tsy¹ luk⁸“(猪)圈”也可能源于北部台语方言。
8.3 广州话tuk⁷意为“扎、捅”,如:罗针~(用针扎)。广州话tuk⁷是阴调,中古当念端母,拟tuk(tuok、tǐwok)。壮侗语族内部的“扎”可能是个同源词,《手册》未收,但从壮侗语发展特点看,塞擦音声母一般由古代塞音声母发展起来,龙州和临高话的“扎”在古代可能读塞音声母。广州话的tuk⁷(扎)可能源于台语或黎语支。
9. 广州话a:m韵的壮侗语族语言底层词

广州话a:m韵来源于中古覃谈咸衔韵:ɒm、ɑm、ɐm、am。台语a:m韵来源于原始台语am韵。
9.1 广州话ŋa:m¹有“刚好、对”等意思,如:佢~出去(他刚出去),我~到(我才到),呢件事你去做最~(这事你去做最合适)。广州话ŋ声母与阴调韵相配的读法仅存于口语。文读中疑母仅配咸衔韵,ŋa:m¹(刚好)的中古音拟ŋɐm(ŋam)。壮侗语“刚好”一词,原始台语拟*ŋam(壮语念单数调,所以也可能是*ŋam。《手册》未收此词)。广州话的ŋa:m¹(刚好)可能来自台语或黎语支。
9.2广州话la:m⁵是“跨过”的意思,如:一脚~过去(一脚跨过去)。广州话l声母与阴调韵相配的读法仅限于口语。如按文读,广州话来母,与覃谈咸衔都可相配,la:m⁵(跨)中古音试拟lɒm(lam、lɐm、lam)。壮语和傣语的“跨”有两种读法,声母分别是h、j,考虑到水语读j,黎语读hj,可拟该词原始台语为*hlam C调(《手册》未收该词)。广州话的la:m⁵(跨)可能来自壮侗语,声母简化成l。
9.3 广州话“蟒蛇”叫na:m²,俗写作“蝻”,此字汉语辞书一般不收录。广州话泥母配覃谈咸衔韵,na:m²(蟒蛇)中古音拟nɒm(nam、nɐm、nam)。台语“蟒蛇”的原始音,李方桂拟*hlɯem A调。但考虑到壮语及临高话的读音,该词原始北部台语可拟为*nɯem A调。广州话的na:m²(蟒蛇)可能来自台语北部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