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兴泉:广东封开南丰话的三种正反问句

广东省肇庆市封开县位于西江中上游、贺江下游,西北跟广西梧州和贺州交界,东南与广东怀集、德庆和郁南接壤。两汉时期作为岭南首府的交趾/交州刺史部治所的广信即在今封开、梧州一带。封开境内的主要方言是粤语勾漏片,个别地方讲客家话和标话(一种壮侗语)。历史上封开曾分为封川和开建两县,主要方言的内部也有差别,大致可分为南北两片:南片是以罗董话为代表的封川方言,北片则是以南丰话为代表的开建方言。封开县现在讲南丰话的地方除了南丰镇,还包括长安、金装、渡头(现并入南丰)、都平和大玉口等镇,总人口约20多万。南丰镇位于贺江中下游,是封开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的地区。

在南丰话中,表达普通话正反问句意思的时候有三种固定句式,举例如下:

我们分别把这三种句型表示为“阿VP”、“VP曾”、“阿VP曾”。这三个句型有时可以互换,如上面这三个例句;有时候却不能互换,如可以问“你喫脱(完)嘅(这)碗饭阿好?”,但不能问“*你吃脱嘅碗饭好曾?”和“*你吃脱嘅碗饭阿好曾?”

下面从共时和历时两个方面对这三种疑问句式的用法、性质以及形成过程进行探讨。

壹 三种各有特色的正反问句

1.1 阿VP

这是南丰话中最常用的正反问句式。

④你阿喫饭(你吃不吃饭)?

⑤你阿肚饥(你肚子饿不饿)?

⑥佢究竟阿熟写毛笔字嘞(他到底会不会写毛笔字啊)?

⑦王老师嘅篇文章写得阿好(王老师这篇文章写得好不好)?

⑧阿萍连小学都唔曾毕业,阿是(阿萍连小学都还没毕业,是不是)?

④至⑥都是对句子的谓语部分进行提问,其中谓语的中心可以是行为动词、形容词或者是能愿动词。⑦是对句子的补语部分进行提问,一般只有性质形容词才能进入这一结构。⑧是附加式正反问句。

通过对南丰话“阿VP”和普通话正反问句的比较,可以看出两者有以下异同点:

一,普通话“VP不VP”和“VP吗”这两种疑问句式所表达的意思在南丰话中一般都是用“阿VP”来表示,南丰话“阿VP”的使用范围比普通话“VP不VP”大。

二,南丰话的“阿VP”后面可以加“啵[po˥˩]”、“呢[ni˥]”、“嘞[lak˧]”这些不是专门表示疑问的语气词,但不能加“啩[kua˧]”、“啊[a˨˩]”等表示测度的疑问语气词。虽然使用的疑问词不同,但这种用法跟普通话“VP不VP”的用法是基本相同的。

此外,南丰话的“阿VP”还可以被包孕在陈述句中,充当陈述句主语或宾语的一个成分,这也跟普通话“VP不VP”的用法相同。如:

对于方言中的“阿VP”句型如何归类,存在争论。有的学者把苏州话等方言的“阿/格/克VP”(统称“可VP”或“K-VP”)归为反复问句(如朱德熙1985),而另一些学者则认为苏州话的“阿VP”应归为是非问句(李小凡1990;刘丹青1991)。袁毓林先生(1993)认为不能简单地说“阿VP”是不是是非问句,因为是非问并不是个单纯的类,他通过讨论是非问句的内部差异以及根据“阿VP”和“VP吗”、“VP不VP”的双重对应关系,从建立泛时性汉语疑问句系统的角度出发把“阿VP”和无标记的“VP吗”合称为正反问句。我们认为袁先生的这种处理方法是符合汉语方言实际的,因此我们采用袁先生的观点,把南丰话的“阿VP”定性为正反问句。

1.2 VP曾

⑨⑩是对过去发生或完成的动作进行提问,其中“哈[·ha]”是南丰话里表示动作完成的动态助词,相当于普通话的“了₁”;“过[kuə˦˧]”是经历态标志,同于普通话。⑪⑫则是对将要发生的动作进行提问,这时候更多的还是对听话人的心理趋向进行提问,即问对方要不要去做某件事情,往往含有说话人希望听话人马上或尽快去做某事的语用义。⑪⑫肯定回答时动词后面一般都要加上一个类似普通话“了₂”的语气词,表达肯定的语气;否定回答时“唔曾”表示的意思跟⑨⑩不同:⑨⑩是否定曾经发生过某动作;而⑪⑫是对将要进行的动作进行否定,这里“曾”的读音虽然跟⑨⑩中“曾”的读音相同,都读作[tsɐŋ˨˩],但是“曾”原有的语义已经虚化了,不再表示曾经义了。这4个例句句末都是陈述语调,提问的时候经常省略主语,否定回答的时候则通常省略谓语。

1.3 阿VP曾

从结构形式上就不难看出,“阿VP曾”是“阿VP”和“VP曾”的一种混合形式。在南丰话的日常使用当中,如果句子的谓语是表示动作行为或趋向的动词,而且都是过去已经发生的,这三种正反问句所表达的意思基本上是一样的,如本文开头的例句①②③。

我们认为“阿VP曾”这种混合型正反问句是在“VP曾”的基础上糅合“阿”而来的。凡是用“VP曾”提问的句子都可以用“阿VP曾”来提问。如⑨至⑫的提问可以改为:

⑨’你阿喫哈饭曾?

⑩’佢阿去过南丰曾?

⑪’你阿喫饭曾?

⑫’你阿去南丰曾?

但并非所有用“阿VP”提问的句子都可以换成“阿VP曾”,如⑦⑧就不行。下面的说法在南丰话中是不成立的:

⑦’*王老师嘅篇文章写得阿好曾?

⑧’*阿萍连小学都唔曾毕业,阿是曾?

贰 “VP曾”的来源

“VP曾”这种疑问句式是如何形成的?为什么它能用于未然体?下面就来讨论。

2.1 用“VP曾”句式表示疑问,这在古今文献中是极少见的。我们用电子书库对不同时代的多部作品进行搜索,没有发现这样的用例。“VP-neg曾”倒是不少,这里略举数例:

⑬月娘问道:“他吃了饭不曾?”(《金瓶梅》)

⑭宝玉道:“取了我的斗篷来不曾?”(《红楼梦》)

⑮纣王曰:“那贱人招了不曾?”(《封神演义》)

⑯两都督道:“萧千总,你曾去过不曾?”(《儒林外史》)

⑰梁尚宾回来问道:“方才表弟到此,说曾到顾家去不曾?”(《今古奇观》)

⑱行者⋯⋯问道:“驸马爷爷拿来的那长嘴和尚,这会死了不曾?”(《西游记》)

现代方言中也有,如吴语区的丹阳、常州、宜兴和衢州等地以“VP-neg曾”为表示已然体的问句(游汝杰1993:99)。如衢州话:

⑲佢来勿曾葛?——佢勿曾来。

个别方言也有“VP曾”,如吴语浙江金华方言可以用“VP曾”表示正反问,如:

⑳佢去曾(他去没去)?

在西江中上游,除南丰外,广西桂岭、仁义、铺门等地也用“VP曾”句式。

2.2 我们认为南丰话的“VP曾”是由“VP-neg曾”脱落否定词而来的,理由有下面两点:

㊀从回答的形式上看,“VP曾”和“VP-neg曾”都是一样的:回答如果是肯定的,就直接用问句中的动词;如果是否定的,则把“neg曾”放在动词前(否定回答一般省略谓语动词)。当“VP曾”用于已然体时,它跟“VP-neg曾”所表达的语法意义是一样的,都是对是否经历或已经完成的事情进行正反提问。试比较南丰话和衢州话的用例:

显然两者的回答形式以及问句所表达语法意义都是一样的。

㊁从语音上看,吴语区用“VP勿曾”表示正反问时候,常把“勿曾”读成合音的形式:[fəŋ]或[vəŋ](游汝杰1993:99)。南丰话的情况有所不同,它的否定副词是单独成音节的鼻辅音“唔”,一般读[m],有[n]、[ŋ]两个自由变体,主要受前后音素影响而变。“唔曾”的“唔”受“曾”的声母影响,读[n]。我们设想,当“唔曾”跟动词组成一个固定的疑问结构“VP唔曾”后,否定词“唔”在语流中很容易弱化并脱落。至于否定回答的时候,由于否定词是语句强调的重点和信息的焦点,所以不会脱落(这也反过来说明“VP曾”确是由“VP唔曾”脱落否定副词而来的)。我们假定从“VP唔曾”到“VP曾”否定副词的脱落经过了四个阶段:

A.否定副词(m声母,带元音)→B.元音脱落(剩下鼻辅音m)→C.鼻辅音[m]向[n]靠拢(受“曾”的声母的发音部位影响)→D.完全脱落。

这个变化过程在勾漏片粤语及贺江流域其它方言中可以找到一些印证:如广西昭平县的巩桥和黄姚本地话正反问句“VP-neg曾”中的“neg曾”读作[mo nəŋ],否定词依然保留元音(不过“曾”字的声母被同化成鼻音了),这可看作A阶段存在的方言例证。B阶段我们在同属勾漏片粤语的广西玉林话中找到证据:老派玉林话正反问句“VP-neg曾”中的否定词读作鼻音[m]。C阶段在贺江上游贺街镇(属广西贺州)的本地话中有例证,这里“VP唔曾”中的“唔曾”读作[n taŋ],否定词的元音已经脱落,鼻辅音也已经变为[n]。南丰话和桂岭、仁义、铺门的“VP曾”即为D阶段。

2.3 前面我们论证了“VP曾”是由“VP-neg曾”脱落否定副词而来的。“VP-neg曾”只能用于已然体中,按理“VP曾”也只能用于已然体,那为什么南丰话的“VP曾”可以用于未然体呢?我们认为,这是“曾”语法化的结果。首先,“VP-neg曾”作为一种表达正反问的固定句式,脱落否定词后,由于句末没有疑问语气词,兼起煞尾作用的“曾”的语义也进一步虚化,逐渐向表示疑问的标志演变(但是它还不像普通话“吗”那样完全虚化,这从已然体的否定回答“唔曾”中还可看到“曾”最初的意义)。再者,现在南丰话表曾经义的“曾”不能单独使用,只能以粘着语素的形式出现在疑问句末和否定副词的后面,这样一来“唔曾”就只能以词汇的形式出现,而问句“VP曾”末尾的“曾”就能相对独立地向着疑问标志的方向发展了。第三,南丰话已然和未然主要是通过谓语动词是否带动态助词来区分的,因此问句“VP曾”中的“曾”也就更有理由不再充当单纯表已然的角色,而慢慢转变为一个疑问标志。

从普通话“VP吗”里的疑问标志“吗”也可以得到印证。大多数学者都认可普通话的“吗”是由古代m声母的否定词虚化而来的。袁毓林先生(1993)从类型学的角度把无标记的“吗”归入正反问句当中。“吗”虚化后也是既可用于已然体,也可用于未然体。试比较:

两者除了具体的表现形式有别外,它们所表达的语法意义是基本一致的。

2.4 综上所述,南丰话的“VP曾”是由“VP-neg曾”脱落否定词发展而来的;此后,用法进一步泛化:它不但可以用于已然体,还可以用于未然体。这样一来,我们对“VP曾”句式的定性就碰到了困难:究竟是把它归为正反问句还是把它归为是非问句?如果从“VP曾”源于“VP-neg曾”以及它在已然体中使用的情况来看,把它归为正反问句是可行的;如果从“VP曾”的形式以及它在未然体中使用的情况看,归为是非问句似乎也是可以的。

从发展的角度来看,我们认为南丰话的“VP曾”已经基本完成由固定的疑问句式(正反问句“VP-neg曾”)向带疑问标记(“曾”类似普通话疑问语气词“吗”)问句转变的过程。这跟陕北方言“VP-neg”的情况有点相似。根据邵敬敏和王鹏翔(2003)的研究,陕北方言的“VP-neg”煞尾的否定词已经语法化了,正在变化为一种疑问标志,他们从类型学的角度把它叫做“正反是非问”。我们认为南丰话的“VP曾”也可以看成一个过渡类型,但为了保持全文术语的一致性以及讨论的方便,我们把“VP曾”看成正反问句的一个特殊类,这也是我们比较赞同袁毓林先生(1993)提出的汉语疑问句泛时性系统里“正反问句”这一概念的原因。

叁 “VP曾”、“阿VP”、“阿VP曾”三者的历史层次

朱德熙先生(1985)曾经提出这样一个观点:“’可VP’和’VP不VP’两种反复问句无论在历史上还是现代始终互相排斥,不在同一种方言里共存。”文章发表后引起学界广泛的兴趣。王世华(1985)、施其生(1990)和刘丹青(1991)等先生撰文指出扬州话、汕头话和苏州话中这两种句型可以并存。针对这些现象,朱先生(1991)又对自己的观点进行进一步的阐述,认为混合形式的出现本身就说明“K-VP”与“VP-neg-VP”两种句型属于不同的历史层次,两者之中必有一种产生时代较晚,而混合形式不过是这种创新句型的本地化而已。具体到扬州话和苏州话,他认为可以找到证据说明这两种句型属于不同的历史层次,即“K-VP”是固有的,而“VP-neg-VP”相对来说是一种创新。至于汕头话,虽然暂时还难以确定两种句型哪种更古老,但朱先生仍然相信两者属于不同的时代层次。

朱先生从历史层次把握不同正反问句的研究思路非常具有启发性。我们沿着这一思路考查了南丰话的三种正反问句,认为“VP曾”、“阿VP”、“阿VP曾”属于不同的历史层次:“VP曾”处于历史的最底层(早期正反问句的存留),“阿VP”是后来引进的,“阿VP曾”则是引进“阿VP”后的创新。下面我们将从句型形成、方言类比、移民史实等方面对此进行论证。

3.1 处于最底层的“VP曾”

从历史形成的角度来看,语法学界一般都认为“VP-neg(-VP)”的形成远远早于“阿VP”。而南丰话的“VP曾”是由“VP-neg曾”发展而来的,因此“VP曾”在南丰话三种正反问句中应该是最古老的。

另外,粤语的正反问句基本上都是“VP-neg-VP”型的,其代表方言——广州话正反问句的具体形式大概有“V唔V”、“有无V”、“V未”、“系不系V”几种(方小燕1996)。现在的广州话不使用“VP-neg曾”这种正反问句(它使用的是形式和意义差不多的“VP未”),但根据笔者的调查,在整个贺江流域的汉语方言中,基本上都还保留着“VP(neg)曾”这种用法,只是各地的语音形式稍有不同。有学者(叶国泉、罗康宁1995;罗康宁1996)提出,早期的粤语在汉代就形成于西江中部的广信一带。是则封开一带的方言应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早期粤语的一些语言面貌。据张敏先生(1990)的研究,在古代文献中最早出现的反复问句是“VP-neg”,从先秦到南北朝,除了秦墓竹简比较特别外,”VP-neg”是唯一的反复问句形式。从移民史实看,秦汉北方政权曾派遣大量的中原人口开发岭南,在两汉时期,广信作为当时的岭南首府,是整个岭南地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当时的人口主要是分布在西江中游一带(参看陈乃良1998)。“VP-neg”(包括“VP-neg曾”)应该就是在这个时期由中原带到这一带的。

3.2 后来的客人——”阿VP“

“阿VP”是一种分布不十分广泛的方言句式,主要在下江官话、吴语和西南官话的一些地区使用。“阿VP”产生的时代比“VP-neg-VP”晚,但确切的形成时间现在还难以断定,从文献上看,“阿VP”型反复问句大量出现在明清时代的白话小说里(朱德熙1985:10,14)。粤语本来是没有“阿VP”的(现在的广州话也没有),据笔者的初步调查,整个贺江流域的大部分汉语方言也都没有“阿VP”,而位于贺江中下游的南丰、桂岭、仁义、铺门一带现在却有“阿VP”这种正反问句,说明“阿VP”应该是后来从别的方言借入的。

我们曾经查对过《封开县志》(1998)第三篇第五章中关于县内主要姓氏的介绍,发现他们的祖先大多是在宋明两代迁移到封开一带的。根据1990年人口普查的资料统计,全县万人以上的姓氏有11个,占全县总人口的53.3%。在这11个大姓当中,有5个姓氏(陈、梁、莫、苏、卢)的祖籍都是江苏南京,还有一个人口接近一万的张姓也是由南京迁移过来的。我们知道南京话的正反问句是“阿VP”型的,这对我们认定“阿VP”是从别的方言借入的提供了佐证。另外,这11个大姓当中还有4个姓氏(侯姓和陈、梁、卢姓的另一支)的祖籍是南雄;还有人口介于5000-10000人之间的邓、刘、欧、姚等姓的祖先也是来自南雄。广东北部的南雄是唐代梅关(大庾岭)开通以后北人进入岭南的一个桥头堡和中转站,要是再往前追溯他们的祖籍,估计会有来自吴语、江淮官话或西南官话区使用“阿VP”的原居民。我们假设由于宋明这两个朝代,从使用“阿VP”的方言区迁入封开南丰一带的人口特别多,他们对当地的语言造成较大的影响,以致“阿VP”这种句式竟逐渐取代了南丰话原来的“VP-neg(-VP)”句式,现在只剩下“VP曾”这种句式还多少保留着原来正反问句“VP-neg(-VP)”的一点痕迹。

3.3 “阿VP曾”是“阿VP”融入后的创新

一个合理的推断是:“阿VP”传入南丰一带后,渐渐融入本地的方言,并和本地的“VP(neg)曾”混合成一种新的句型“阿VP(neg)曾”。开始的时候“阿VP(neg)曾”可能只是偶尔地使用,时间长了也就跟“阿VP”和“VP(neg)曾”一样不分彼此了。

这样的融合创新在广州话中能找到类似的例子。副词“先”放在动词之后,是广州方言语法方面的一大特色(参看袁家骅等1983第九章、五,62),可表示为“VP先”。如:“我行先,你等一阵来(我先走,你等一会来)。”“你食先,唔使客气(你先吃,甭客气)。”但现在广州渐渐地流行起“先VP先”的说法,如“我先行先”、“你先食先”等等。这是由于推普和北方人口进入广东,一方面北方话型的“先VP”被广州人接受,另一方面,广州话的“VP先”也会慢慢被在广东的北方人所接受,本地化创新的结果,便出现了“先VP先”这样一种混合形式。这与古代南丰话中“阿VP”的传入以及“阿VP曾”的形成可有一比。这反过来也说明语言的融合是各个时期都会发生的(尤其是在发生大规模移民的时代),而融合的过程会有许多规律可寻。

肆 小结

通过上面的讨论,我们可以小结如下:

4.1 从共时的平面看,现在的南丰话有“阿VP”、“VP曾”、“阿VP曾”三种正反问句:“阿VP”对应于普通话的“VP不VP”和“VP吗”,是南丰话中最常用的一种正反问句;“VP曾”是正反问句的一个特殊类;“阿VP曾”是在“VP曾”的基础上糅合“阿VP”而成的一种混合句式。

4.2 从历时的角度看,”VP曾”处于历史的最底层,由”VP-neg曾”脱落否定副词而来;“阿VP”大概是在宋明时代从别的方言借入的;“阿VP曾”则是一种混合型句式,是借入“阿VP”后本地化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