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同龢:早期官話(續)

⋯⋯

§4.6 明初官修的《洪武正韻》,受所謂《中原雅音》的影響很深,不過因為參與修輯的,差不多都是南方人,並且他們仍以傳統的韻書作根據,結果和《中原音韻》並不相同,主要的差異是:

(a) 聲調是“平”“上”“去””入”,平聲不分陰陽。

(b)入聲字獨立,自成十個韻,分别與各陽聲韻配合,顯然韻尾有-p,-t,-k之分。

(c)根據近來的研究,聲母共三十一類,與《中原音韻》最大的差别是有濁塞音,濁塞擦音以及濁擦音的存在,如現代吴語。

《洪武正韻》的平上去六十六韻與《中原音韻》的關係如下:

在相當的各韻之内,字的同音與否,《洪武正韻》還與《中原音韻》有些差别。最顯著的如覃感勘的”覃、耽、婪、毿、含”等字與”談、擔、藍、三、酣”分列,對照現代吴語,可知前者韻母當是ɑm(編者注:此處a為手寫體a),後者當是am(編者注:此處a為印刷體a)。

入聲字的讀法當然更與《中原》大異了。

如果《洪武正韻》没有故意遷就舊韻書的地方,他所表現的,或者就是當時南方官話,不過平上去入四聲是否因聲母清濁的不同而有聲調的不同,就不得而知了。

§4.7 南曲盛行以後,自然也就有人作曲韻,不過他們都缺乏創作力,大家都拿周德清或卓從之的書作底本,再參照《洪武正韻》來改訂而已。

最初,明太祖的兒子朱權作《瓊林雅韻》,成化年間陳鐸作《菉斐軒詞林要韻》,正德年間王文璧作《中州音韻》,分韻都如周卓,添字增注或加反切而外,惟一的改變是取消平聲内”陰”與”陽”的劃分,不過王文璧的書到萬曆年間經所謂”㰎李卜氏”者增校,平聲又恢復陰陽之分。總之,他們總不過是在《中原音韻》與《洪武正韻》之間打轉。

到明末范善臻作《中州全韻》,清乾隆年間王鵕作《中州音韻輯要》,平聲分陰陽之外,去聲也分陰陽;比王鵕稍後,沈乘󶽘作《曲韻驪珠》,又把入聲另立八韻,而與《洪武正韻》的系統不同;周昂作《增訂中州全韻》,上聲也分陰陽,這些人才能漸漸衝出《中原》與《洪武》的範圍,不過他們都是江蘇南部的人,所表現的應當是明清時期的吴音。

王鵕以後,分韻都比《中原》的十九類略多,然而都不出《洪武》的範圍,值得一提的是周昂新立的”知如”。那是從”支思”之内分出“知癡池”等字,又在”魚模”内分出”諸書如”等字合成的,比照上一章的蘇州韻母,可知那的確是語音的實錄。

⋯⋯

——選自董同龢著《漢語音韻學》